打开红铁门，最先看见的就是扎得漂亮整齐的一枝花，今天是百合花，还附着一张卡片，字体娟秀，写有“祝你有美好的一天”。

睿颖弯身捡起花，看向隔壁的407室，大门紧闭，小鱼应该已经去学校了。

想到对方是用这种含蓄的方式来表达友善，睿颖唇角翘起，眉眼也弯成了新月状。

她走回屋里将百合插进她特地买的花瓶里，里面已经有好几枝花，她最先收到的玫瑰花虽然花瓣尖端微微蜷起，但颜色依然鲜艳。

这已经是她第四天收到花了，而距离叔叔快回来只剩下三天了，时间的倒数使人充满期待。

然而到了班上后，摆放在桌上的早餐让睿颖的愉快瞬地烟消云散。

她绷着脸，像看到脏东西般将塑料袋拎起来，转身走出教室。

第一次桌子上出现早餐时，睿颖还以为是谁忘记拿走了，问了坐附近的同学，对方笑嘻嘻地说那是爱心早餐。

睿颖当时就问了句“是老师请全班的爱心早餐吗？”，换得对方越发暧昧的笑，拇指先是比向教室外，接着又张开手，比出数字五。

答案呼之欲出，五班的周景松。

睿颖的脸色不太好看，先不论她已经吃完早餐，对方无视她之前表达过的不喜，又送了早餐过来，还给了班上同学一个甜蜜贴心的错觉，就让她心里不舒服。

她直接询问有没有人还没吃早餐，理着小平头的男生就不高兴地跳出来指责她怎么能擅自把别人送她的早餐拿来做人情，本来要接收的同学顿地讪讪收手了，于是睿颖直接把早餐扔进厨余回收桶。

因为她是拎着早餐出去又很快空手回来，换来同学好奇的一问，她也不遮掩，直接说明了早餐的去向。

小平头男生立即为周景松鸣不平，觉得睿颖太不留情面了，就算不想接受也不该这样蹧蹋别人心意，她应该要更委婉的拒绝。

后来睿颖如他所愿地换了个委婉的方式，她把早餐送到教师办公室，由班导负责处理。

这一次也是一样，送出早餐后，睿颖的表情变得神清气爽多了，她照惯例地无视小平头男生那个小团体的谴责眼神，该干嘛就干嘛。

中午吃饭时，睿颖因为没有订便当，都是靠合作社来解决的；然而当她走在合作社的路上，或是离开合作社，想随意找个地方吃饭时，总是会不期而遇周景松。

那个高个子、外貌端正的少年挂着可亲的笑容，腼腆地表示想跟她一起吃午餐，就像是完全感受不到她浑身散发出的抗拒。

“你怎么都买合作社的便当，不自己带吗？会做便当的女生很加分喔。”

“你什么时候才要解除我的封锁？生了好几天的气也该气完了吧。”

“我没有要对你做什么，我只是想跟你聊聊天，我们是朋友嘛，不要不理我。”

“别皱眉啊，皱眉容易有皱纹，女生就是要开开心心的，不要烦恼太多，笑一个嘛。”

睿颖从一开始的冷言冷语到充耳不闻，只要在学校一遇到周景松就掉头走，而她的好心情也总会在这个人出现时荡然无存。

周景松还仗着自己与小平头男生相熟，有几堂下课时间会故作来找他聊天，然后再去找睿颖。

睿颖都快烦死了，她根本无法好好跟小萌说话，，小萌到现在还是没加她微信好友。

最让睿颖暴躁的是，周景松的作派还令部分同学逐渐倒向他。

“反正你也没有男朋友，就跟他试试看嘛。”

“他对你很好耶，给人家一次机会啊、”

每每天听到这些劝说，睿颖的脸色就很臭。

这些小事一件件地累积下来使人心烦意乱，她甚至都生出了想转学的念头。老天，她才刚转到翔安高中没几天。

除此之外，为了避免放学会被周景松等在门口，他还摆出耐心又温和的表情说要送她回去，睿颖只要钟声一打就迅雷不及掩耳冲出教室。

今天也是一样，她听到放学钟声响起，拔腿就往外面冲，眼角余光似乎瞄到了周景松走来的身影，让人不快的恶寒窜上后颈，她跑得更快了，一溜烟地冲出学校。

她先在书局消磨时间，又到咖啡厅窝了好一阵子，晚餐也顺道在这边解决，直到手机屏幕显示出的时间已经要逼近八点，她才起身离开。

走回家的路上她还是多留了个心眼，注意身后是否有人尾随。

睿颖不喜欢这种提心吊胆的感觉，可是周景松却偏偏精准地踩在在线。

同学跟老师都认为他虽然表现得比较积极，但他并没有对睿颖死缠烂打啊，只要睿颖一露出不乐意的表情，他就可怜巴巴地退去，弄得睿颖才像是得理不饶人的那个。

睿颖忍不住摸摸眉头，果然，只要想起周景松，她眉间的纹路就会特别深。

她叹了口大气，无比希望自己可不要跟那人来个巧遇。

……

回到那栋老式公寓后，睿颖就先往208室的方向看去，窗里透出灯光，显示屋主已经在家了。

反正在学校都找不到机会跟人问话，不如等下直接杀过去，说不定还能见到小萌的父亲。睿颖思索了下，觉得这主意还不错，她一直很在意小萌当时说的话

“不要提我爸！都是你害的！如果不是你……”

“我做了什么吗？”睿颖越想越纳闷。她也曾经跟其他邻居打听一下小萌的父亲，大家都说那是一个很年轻的男人，要不是蓄着小胡子，看起来简直像个大学生。

但睿颖的记忆里就是找不出有这样特征的人，她埋头苦思地走过管理室，里面的齐叔抬了下头，爱理不理地瞟她一眼——自从上次他替小萌按摩被她阻止后，他对睿颖就没什么好脸色了。

睿颖走上楼，从各户公寓里渗出的吵吵嚷嚷声又飘进楼梯间，与她哒哒哒的脚步声混在一块，她才刚要拐出二楼走廊，忽地后方传一阵轻唤。

“岳同学。”

“谁？”睿颖反射性回头了，叫住她的是一名娃娃脸男子，蓄着小胡子，充满时下草食男的温驯气质。她微睁大眼，凭着这些特征辨认出对方身份。

“你是……小萌的爸爸？”她试探地问，想要见到面的当事者现在就在她眼前，一时间竟是忘记那条“晚上不能回头”的规定。

“对。”娃娃脸男子笑着点了点头，客客气气地问道，“方便跟你聊一下吗，关于小萌的事。”

“方便、方便。”睿颖一口应允，她有太多疑问想要问个明白了。

“那我们去四楼说吧，待在走廊上就可以了，免得被小萌看到。”娃娃脸男子率先往上走。

连结三楼与四楼的楼梯间幽暗暗的，灯泡并未发亮，好在四楼走廊的灯是亮的，提供了部分的能见度。

相比起下面楼层的吵闹，四楼这一层就显得寂寥许多，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回响其间。

娃娃脸男子走到栏杆前，随意地往下看了眼。

“叔叔，小萌她……”睿颖才刚开口，对方回过身，神情温和带笑，但一阵像触电般的颤栗却猝不及防窜上她的后颈。

娃娃脸男子猝不及防一手捂住她的口，一手如铁箍般紧紧缚住她上半身，迅速拉着她退到楼梯间的阴影里。

他的力气很大，大得睿颖的挣扎就像是蚍蜉撼树，她在他怀里死命扭动、屈肘，或是想踩他的脚，只要能让他痛到松手就好。

他人的体温透过布料传递到身上，睿颖的鸡皮疙瘩都冲出来了，她无法忍受被人这样对待，尖利的愤怒在体内横冲直撞，她猛地仰头往后重重一撞，令人不适的声响传出。

可是娃娃脸男子仿佛感不到疼痛，束缚住她的手臂依旧稳稳的。

空气根本进不了睿颖的肺部，那个部位好似有火在烧，血液含氧量的降低让她的意识逐渐朦胧，反抗变得虚弱，到后来她的手脚软软地垂落。

娃娃脸男子终于松开手，他若无其事地搀扶着她从阴影里走出来，一路走到408室，从睿颖的书包里摸出钥匙。

喀，门开了，然后又关上了，走廊上再不复见人影。